俏俏的高马尾

【史俏】梦幻泡影·与君归(上)

 

地门失忆呆萌俏,最开始的脑洞来源于看着白娘娘石像端坐的俏如来因为突如其来的瓢盆大雨急忙起身奔跑的小碎步~

祝俏俏有一天能如愿跟爹亲过上安定的生活。

 

 

俏如来。

这是他的名字。

年轻的白衣僧者端坐在磐石上,一袭雪白的袈裟,拈花指垂下一串琉璃佛珠。他的面容清秀,温润如玉,额间一抹赤红的十字刻印熠熠生辉,如同一尊栩栩如生的佛像。

迷惘的鎏金眼眸固执地注视着前方矗立的石像,这座石像的雕刻工艺谈不上精妙,更像是一尊尚未竣工的泥胎,隐约能看得出雕刻得是一位女子。这尊石像给佛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尝试回想,却是一纸空白,一片荒芜,脑海中盘根错节的根茎被掘走,连生长的痕迹也不存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就如同寺庙里佛龛前的木鱼,在暮鼓晨钟中等候从远方而来的虔诚信客。

“啪嗒”一声,脸颊一片冰凉,俏如来疑惑地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伸手去接,愈来愈多的雨点落在掌心。

下雨了。

刚认清这个事实的俏如来身体已然率先做出反应,他迅速起身,在树林中急急而行,迎面的风裹挟着雨点劈头盖脸地袭来。

俏如来拨动脑后的兜帽,抬头便看见前面一抹不知是人是鬼的白影挡住了去路,眼看就要撞上。他连忙刹住,往后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后足倒霉地踩中积水的泥坑一滑,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栽倒。

“精忠?!”

俏如来稳稳当当地被人托住。史艳文手臂收紧,几欲将他拥入怀里,自魍魉栈道生死阔别,他们许久未曾见面。

精忠,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

眼前的人一袭素白衣衫,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丰神如玉。俏如来怔住,嘴唇嗫嚅,却又如鲠在喉。

俏如来顿了顿。

他想说什么来着?

俏如来抓着他的衣袖挣了一下,兜帽松垮垮地歪下来,露出一张瘦削冷白的脸,额角大片赤黑纹路触目惊心地蔓延至颊侧。

史艳文的心被攥紧,“精忠。”

淅沥雨水珠落玉盘般砸落在纸伞上,雨势大了。俏如来如梦初醒,一把将人推开,戒备地往后弹开,“多谢,你认错了人。”他转身戴上兜帽一气呵成,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撒开腿就跑。

“精忠。”两个字轻轻淹没在嘈杂的雨声中。

俏如来狼狈不堪地冲进屋檐下,将兜帽往后拨开,熨帖的白发凌乱不已,从头到脚皆湿透了。他方才一路急奔,出了不少薄汗,此刻被雨水渗透的裟衣凉丝丝地贴在温热的肌肤,浑身黏腻难受。尖细的指节捏着轻纱外罩提起略显笨重的衣摆,他垂头去看,干净的鞋面沾满斑斑点点的污泥,水流沿着衣角一抖一抖洒落到走廊的木板上。

唔,看来下次出门必须得带伞了。

俏如来心中思定,余光却瞟到一片阴魂不散的雪白。他抬起头盯着院子中不请自来的天外客,那道孤绝的白影在濛濛烟雨笼罩的天地之间犹如一场镜花水月。他回过神,手足无措地将衣摆放了下去,警惕地问出声:“你是?”旋即又判断道:“你不是地门中人。”

是个生面孔,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地门居住的都是一些与世无争的平民百姓,他都略有印象,却唯独没见过这人。

“是,我并非地门中人。”史艳文答得坦然,他撑着伞负手伫立,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我来地门是为了寻人,只是先前一时不察,误入迷阵,雨雾挡住了下山的去路。可否让艳文行个方便,在此处避雨?”

俏如来古怪地看向他。此人气度不凡,言行举止谦和有礼,也不像在说谎。直觉猜测他不是坏人,他素来一副菩萨心肠,不愿总把人往坏处想。

只是……

近来频繁有外来入侵者试图闯入地门,大智慧命令四大天王坐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严防死守,更是在地门外围设立层层防线加派人手巡逻。如有擅闯者大智慧第一时间便会发出警讯,这人不仅能闯过重重关卡还能瞒天过海,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俏如来面露难色,“这……”

史艳文诚然说道:“待这雨停歇之后,艳文就会下山。”

俏如来别过头,指尖摩挲着脸上妖异的血纹魔瘟,赤黑纹路在暗处略显狰狞,“不妥,我身上的诅咒会害了你。”他体内加固的封印愈来愈薄弱了,俏如来恐殃及无辜,便独自避开地门人群密集的村落。为了不让他人误入,借助天然而成的独特地形设了石林迷阵阻拦,一人独居幽僻的山中,倒也过得清静自在。

史艳文目光微闪,“诅咒么?”当初沦陷魔世,那不过是一场迫不得已用欺骗与谎言编织的交易。

史艳文一步步朝他走近,“放心,它对我无效。”

俏如来心中困惑,他自出生便身患诅咒,传染性极高,普通人轻则感染同化,重则即刻毙命,即便是修为高深之人也不敢贸然行动,必须同他保持至少一丈以外的距离。可就在方才此人明明同他有了肢体接触,现在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难道这世间真有人能抵御得住血纹魔瘟?

眼角睨到一片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角,神秘的白衣客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跟前。俏如来登时心头一跳,警铃大作:“不可!”

史艳文闻言没有停下,脚步从容笃定,逼得俏如来急忙往后连撤数步。“啷当”一声,直至后背不轻不重地撞上门扉退无可退。俏如来垂眸道:“我是不祥之身,我不想害了你。请你止步……”他握着拳头隐隐颤抖,“否则,休怪俏如来无礼……”

脑海中浮现前几日的梦境,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片段,魔瘟蔓延,死伤无数,尸体堆积如山,惨叫不绝如缕。是未知的预示?还是过去的事实?无论哪一种,都叫俏如来无法消受。

史艳文见他如此惧怕,不敢在贸然上前,“好,我不过去。”

俏如来如蒙大赦,琴弦般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耸直的肩膀也放松不少。史艳文看在眼里,心中泛起苦涩,向他伸出手掌,语气温柔的似是在哄一个孩童,“若是你不放心,可以试着触碰艳文。”

“壮……”俏如来咬了咬唇,称呼“壮士”与他身上的儒雅随和的气质不符,此人一看就是一名文骚墨客,只好又换了一个妥善的称呼,“先生。”他谨慎道:“我身上的血纹魔瘟世上无人能解,无人能挡。我信先生功体深厚,只是亦要留神小心。如果先生要暂留此处,也未尝不可,只是有几个条件还请你必须答应我。”

史艳文点头,俏如来斟酌道:“第一、先生必须时刻与俏如来保持一丈以外的距离,若身体感到有任何不适之处要立即告知于我,不许隐瞒。第二、等雨雾散去之后断不可在山中停留。第三、下山以后望先生别向外界提起这里的一切。”

“好。”史艳文一口应允。

屋内格局不大,一眼便能望尽。家具器物摆设俱全整齐干净,一看便知主人经常打扫。俏如来进屋后便拨炭生炉,换得一室暖融。他细心地烹煮了两杯姜茶,礼貌地招呼着从远方而来的客人,“先生,请过来喝些姜茶,可以驱寒暖身。”

史艳文收回暗暗打量的目光,应道:“好,劳烦了。”还未等走近,俏如来捧着茶杯自觉地走开了,躲在角落小口啜饮。

不多不少,大约一丈的距离。

史艳文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俏如来到书架前,上面罗列着不少久远的陈书,都是原先的屋主留下的。

葱管般的纤细指尖拂过书脊,俏如来抽了一本佛经出来,翻开发黄的封皮,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认真而专注。他平时也是如此,闲暇之余用捻珠诵经温故佛学,内心平和安静,就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泊,到了忘我的境界。

甚至忘记了这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史艳文不动声色,手指轻叩着桌面。明明两人身处同一个空间,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自始至终成了一位旁观的局外人。精忠近在咫尺,却遥远得让人无法靠近。可他们是骨肉相连的父子,这世间没有什么利器能斩断他们之间相连的血脉,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一步步朝心心念念之人走近,直到进入足以视听的范围之内。俏如来素来警觉,从书中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端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好整以暇地提醒道:“先生,你逾界了。”

史艳文被抓了个现行,无奈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宠溺,“一丈以外,艳文记得。”

俏如来看着无所事事的史艳文,愣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是俏如来招待不周,先生若是觉着无聊。”他指了指书架,“可以一同观阅。”

“好。”史艳文扶着陈旧的书架,随便抽了一本。

屋外风雨飘摇,屋内两人在书架前踟蹰。火炉时不时哔剥几声,脚底踩在木板发出哒哒清响,页与页哗啦翻动。俏如来全神贯注地捧着书踱步,连与史艳文擦肩而过都毫无察觉。只是在转身时脑海中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没有迷惘,没有不解,习以为常地在无声岁月里重复。

他们本该如此。

史艳文的视线如影随形,他的心思不在书中,只执着于眼前人。那清秀的面容掩在流泻的雪白长发之下,一切平静而又美好,让人不忍心打搅。以前在正义山庄,他跟精忠也有过一段这般安稳祥和难能可贵的时光,长子那时还未成年,还不需要替他替家人替天下背负起这么沉重的担子。两父子闲暇时在书房读书、练字、闲谈。不知不觉便能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只是这样的机会几乎屈指可数。在普通百姓家中这应当是最寻常的光景。

天伦之乐,对于史家人而言是一种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史艳文扪心自问。

俏如来将心经归位,继续去抽下一本,两只手掌不偏不倚同时落向一处,冰冷的指腹触到温暖的手背。俏如来出于本能的将手猛然抽了回来,动作迅疾之快倒像是被毒蝎虫蚁蛰了一般。

“抱歉,是俏如来不小心。”俏如来又惊又惧地抬起头,第一时间去查看对方的状况,仿佛犯了弥天大错,却猝不及防撞入被温柔月光铺满的苍蓝眼眸。史艳文暂且按下欲将他拥入怀里安抚的念头,嘴角噙着一抹涓涓如水的笑意,“别担心,艳文无碍。”

“嗯。”俏如来惊魂未定,犹如一只瑟缩的小动物。

史艳文朝他伸手,目光透着无法令人拒绝的真诚“艳文说过,你可以触碰我。”

“这……”俏如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对方期许的目光下神使鬼差地将手放了上去。手掌很温暖,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无限肖想,他只敢稍作停留了一会儿便将手抽回来,“先生诚不欺我。”

“嗯。”史艳文的嘴角漾开弧度,“你我不需要这么见外,唤我艳文吧。”

“艳……文?”俏如来拗口地叫出来,心中困惑,忍不住问道,“我该这样称呼先生吗?”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形容不上来。

史艳文若有所思,俏如来也不再执着,心里默念了几遍后倒也朗朗上口,嘴里念得很小声,“艳文……”

史艳文笑吟吟地应了声,“嗯。”

俏如来旋即低下头,从他身边绕过。史艳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瞥见那隐约掩在雪白发下的一对耳尖泛红。

躲在书架后面的俏如来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肚子不争气地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精……你饿了吗?”史艳文关切的声音从书架的另一侧传来,“嗯。”俏如来脸上一热,他抬头一看窗外,才惊觉天已经黑了,“竟这么晚了,先生一定也饿了吧?我去备饭。”

史艳文觉得这是一个能消弭隔阂拉近两人距离的好机会,便提议从旁帮忙,却还是被俏如来以不能怠慢客人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精忠会做饭,史艳文多年前常听发妻夸赞过,小精忠那会儿人还没灶台高,便踩着搬来的小凳子拿着木铲炒菜做饭。只是后来他跟精忠在外界四处奔走,过年过节家中的琐事都是银燕在自告奋勇,鲜有下厨的机会。

饭桌上摆着三素一汤,山珍蕨菜,糖醋荷藕,清炒笋尖,菌菇鲜汤,香气四溢。

俏如来布好碗筷,“我一直茹素,不食荤腥,也不知道这几样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尝尝味道如何?”

史艳文依言坐下,在对方的满脸期待下用竹筷夹了一片荷藕,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味道鲜脆酸甜,极为开胃,“味道很好,我很喜欢。”跟银燕每年汤底不换的火锅一样,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这是一句评价很高的赞赏。因为血纹魔瘟的缘故,他一直只能居于暗处。俏如来浅笑,眼角弯弯,眉间亦是喜色,让史艳文眼前一亮。智者如履薄冰,惯于隐匿忍耐谨小慎微,情绪外露只恐留下破绽,史艳文许久未见长子这么放松的笑过了。

“你的家人呢?”史艳文问得很小心,他料想精忠的记忆应该所剩无几了。

“这里只有我,母亲她早已去世了。父亲……他在我六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一直未归。”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向外人讲述起这么凄凉的身世。

“……”看来大智慧并没有将精忠的记忆全数抹去,而是对记忆的节点做了篡改。

“抱歉,艳文不是有意……”

“无碍。”俏如来用筷子拨开碗里的米粒。

“你恨你的父亲吗?”

俏如来愣了愣,摇了摇头,“父亲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气氛沉默片刻,俏如来开口问道:“艳文来地门要找谁?或许你要找的人俏如来也曾见过。俏如来愿出一份绵薄之力,这样你们也好能早日离开地门。”

史艳文自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艳文已经有了他的消息。”

俏如来猜测道: “能让你来到守备森严的地门只身犯险,想必你要找之人非比寻常。”

史艳文注视着面前之人,“嗯,他对艳文来说很重要。”

闻言,俏如来心底蓦地生出几分歆羡,不过转瞬即逝,心境释然澄明。

夜深,屋外晚风习习,雨丝缠绵,虫吟蛙鸣。

屋子里仅有一张床榻,史艳文只能在藤椅上将就一宿,藤椅上铺着俏如来贴心抱来的一床棉被,史艳文坐着闭眼调息。

烛光摇曳,满室阒静。

俏如来出神地盯着白色帷幔,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他支起脑袋轻轻地往床榻边外挪了挪,虽隔了一层纱账外边之人俊朗的轮廓却依稀可见,往上移了移,冷不防对上一双苍蓝色的眼眸。史艳文好似也正在看他。俏如来登时心如擂鼓,颇为心虚地将目光挪回账顶。

他一个人住惯了,如今多了一个外人,心里不免忐忑。可是时间久了他并不厌恶这种感觉,反而莫名觉得心安。一阵困顿之意袭来,俏如来轻轻阖目,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浅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四面一望无际,水,都是水,海水浸满他莹白的身躯。

他陷入了一片死寂之海,沉沉浮浮,永无止境。

“精忠……”

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悠远浩渺的天宇,恍若隔世。沉寂的海面忽然变得暗潮汹涌,一道道囚顶的浪花将他冲散,最终他被卷入漩涡中心,宛如圈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云雾缭绕,他不知身在何处,迷失了方向。唯独一双苍蓝眼眸犹如一座浩瀚无垠的镜湖,水与天成一色,他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这片辽阔的海域有了生命,海水化作无形的枷锁缠绕莹白的身躯,水流轻柔地游经每一寸肌肤,徐徐汇作一条人形。两片透明的唇瓣贴近,缓缓翕张,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他想再听清楚些。

精忠。

他终于听清楚了这两个字。

“精忠,叫我的名字。”仿佛听见有人俯下来同他说话。

叫什么。

艳文。

“艳……文……艳文……”

不对,不应该是这两字。

他想不起来。

俏如来想挣脱束缚,几条水锁轻柔地穿过指缝,凝聚成无形的手掌,掌心相贴,十指牢牢相扣。

“叫我的名字。”那道熟悉的声音耐心又温柔地重复着,他被拖拽到更深处,宛如一株随波逐流枝影摇曳的水草。水面涟漪一层层泛开荡漾,圆圆圈圈,水花激荡不息,轻轻拍击着岸边。他在美妙的乐章中情不自禁地呢喃:“爹亲……”

“爹亲?!”俏如来从梦中惊醒,额间冷汗沥沥。

俏如来做了一个梦,是噩梦,亦是美梦。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PS:spa:精忠,贴贴。

        俏如来:爹亲,你不要过来啊!

 

又是N久以前的存货,尽量写完下篇。还有一篇ABO存货,这两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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